为什么要强调共产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魂?这针对的是一段时间以来出现的试图以非意识形态化的方式 “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倾向。不难看出,这种创新将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引向“普世哲学”,并最终消解在当代西方哲学的诸多流派中。从近年来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形态、研究范式的转换、价值哲学以及中西马哲学的关系等讨论中,都可以看到这一倾向。纠正这一偏向,不仅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学科能否健康发展,而且关系到科学看待作为国家意识形态理论基础的马克思主义。邓小平在谈到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特征时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个名词就是共产主义。我们多年奋斗就是为了共产主义,我们的信念理想就是要搞共产主义。”(《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37页)马克思主义作为共产主义思想体系这一点这些年被淡化了,而作为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基础的哲学,则更是长期疏远了共产主义。这种疏远尽管在某些方面是出于误解,从而把共产主义视为只是一个与哲学没有什么关系的政治概念, 但从根本上说,则是用非意识形态化的观点解读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必然结果。从学理上说,讨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共产主义底蕴,关系到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几乎所有重大原理和概念、范畴的正确把握,是我们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所首先要加以关注的。
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两个标志性成果的“重叠现象”
学界公认,《德意志意识形态》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形成的标志,而《共产党宣言》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公开问世的标志。值得注意的是,两个马克思主义哲学变革的标志性著作都以“共产主义”为基调,出现了哲学与共产主义的“重叠现象”,这并非偶然。苏联学者巴加图利亚曾指出,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成标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有许多“第一次”,其中之一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里已经承认自己是共产主义者了,而在《神圣家族》中,他们还自命为“现实人道主义者”。《共产党宣言》更是以“不屑于隐瞒自己观点”的鲜明立场,把自己的全部学说定位在“共产主义”这一基点上。因此,列宁特别指出:“我们应该象马克思恩格斯那样称自己为共产党。我们应该重复说,我们是马克思主义者,我们是以《共产党宣言》为依据的。”(《列宁全集》第29卷,第178页)马克思主义与共产主义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为我们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提供了基本依据。
首先,这一联系使得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同旧唯物主义以及所有传统哲学划清了界限。在被恩格斯称为“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有这样的论断:“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02页)这里深刻揭露了包括旧唯物主义在内的传统哲学之所以只能“解释”而不能“改变”世界的原因,就在于它们不能超越“市民社会”,即现存的资产阶级社会,而各种“解释世界”的哲学归根到底就是换一种方式承认现存的社会。而在新唯物主义看来,资产阶级社会是人类社会划分为阶级以来的历史发展的最后阶段,是一个把阶级压迫和剥削推向极致的社会形态,是应该而且必然会被消灭阶级、消灭剥削的共产主义超越的社会。新唯物主义是以超越资产阶级社会,实现共产主义、解放全人类作为自己的目标,而由于无产阶级是超越资产阶级社会、实现共产主义、解放全人类的历史主体,因而这一哲学以代表无产阶级利益、为无产阶级争取解放斗争服务作为自己的价值取向。反过来,现代无产阶级只有借助新唯物主义这一利器,才形成了表达自己客观历史使命的阶级意识,形成了本阶级自觉的世界观,并用以指导改造世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形成标志和马克思成为共产主义者两者具有同时性,揭示了无产阶级和新唯物主义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从而表明一切企图超越阶级立场的解读,都是对于新唯物主义的误解。
其次,这一联系使得马克思的“实践的唯物主义”同形形色色的实践哲学划清了界限。马克思在第一次提出“实践的唯物主义”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于这一概念有着明确的界定,他指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第527页)很清楚,马克思的实践的唯物主义不是形形色色主观主义、意志主义的实践哲学,因为要使现存世界革命化,不能靠宗教式的幻想和幻想的力量,甚至也不能仅靠道德激情及其所引发的群众热情,而必须靠科学的理论和为真理而奋斗的精神去引发人民的持久历史活动。同样,马克思的实践的唯物主义也不是仅关注当下个人生存状况的生存论哲学、存在主义哲学,因为要正确地认识和解决个体生存的现存状况,必须立足于超越现存的历史高度,从未来汲取实践的力量。这样,个人生存问题的解决,就不是一种生命的感悟,而是改造世界的解放活动,是革命阶级的行为。马克思因此断言:无产阶级代表的“社会革命不能从过去,而只能从未来汲取自己的诗情”。(《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87页)哲学实践观的形成和科学共产主义观的形成在青年马克思那里具有同步性,揭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和科学社会主义观的内在一致性,从而表明,离开工人阶级的解放实践这一基点,都是对于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的误读。
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共产主义的这种内在联系,在一定意义上也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阶级性和实践性的统一。强调这一联系,也就是强调要坚持从马克思主义哲学阶级性和实践性的统一上去推进这一理论,而不是对此加以割裂。近年来很强劲的对于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理论的否定,在哲学上的表现就是否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阶级性、努力“洗刷”其共产主义印记。如果说1983年马克思诞辰一百周年时,围绕着马克思1844年手稿争论的焦点是“马克思主义是否可以同时也是人道主义”的话,那么近年来则是有一种复活人本主义的现象,其幌子是“马克思主义的人本主义”,或者叫“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指导下的人本主义”。他们力图推倒1983年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大讨论中关于区分人道主义两个层面(即历史观层面和伦理道德层面)的结论,提出这种区分“在逻辑上是自相矛盾的,在理论上是不周密的,是讲不通的”。否认这种区分,就是要把人本主义作为历史观,把人性论作为历史叙事的基本框架。这不仅使得客观地、科学地认识历史成为泡影,而且使得超越一定时代的统治思想成为不可能,从根本上取消了“改变世界”的理论依据。
共产主义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魂表明,这一哲学本质上是工人阶级世界观,是通过工人阶级的解放实现人类解放的行动指南。只有在这一过程中,哲学才能走出书斋和精神贵族的狭小圈子,成为广大人民创造生气勃勃的新生活的实践力量,从而实现哲学向人民的回归。这一以唯物辩证法、历史辩证法为标志的新型世界观,实现了认识论、逻辑和辩证法的统一,以及自我意识、阶级意识和人类意识的统一,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相统一的哲学,从而实现了哲学向现实生活的回归。它不但根本区别于自我封闭的传统“体系”哲学,也根本区别于西方现当代形形色色的“生存论”哲学。
共产主义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之魂决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真正占据了历史制高点和道德制高点,因此能够超越以往哲学“解释世界”的局限,成为能够“改变世界”的新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概念不仅是突破了人的感性存在的感性活动,而且还是以工人阶级实践为基础的人类解放活动,因而本质上是“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人类性、人道性是工人阶级阶级性的拓展,不是抽象人性引领和创造历史,而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先进阶级引领历史,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在推动社会进步的同时促进人性的改善和升华,最终实现每一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